改变，为了我们的孩子

2017/11/24

北京红黄蓝幼儿园事件应该是昨天以来最热的新闻了，继两周前的上海携程幼儿园事件后再次震惊了每个人，有家长指称涉嫌虐待、性侵害……尽管事件仍在调查中，但人们对幼儿园的焦虑确是一个事实。在中国，虐童事件发生频率越来越高，没有真正反思的话，想必此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起。

不过，就目前我看到的评论而言，对于这件事情的讨论多集中在健全法律、加强对幼儿的自我保护教育及性教育这两方面。诚然，在对学前教育领域，我国的立法确实亟待补充。目前规范学前教育最高位阶的法规，只有2010年11月21日国务院印发的《关于当前发展学前教育的若干意见》。对于虐待儿童，我们的刑法中也没有明确规定虐童罪。与此同时，现在中国的未成年人性教育也的确是一个大大的难题，社会对孩子的自我保护意识的关注也远远落后于许多先进国家。

然而，法制的健全与幼儿教育的加强到底确是不究竟的。毕竟，红黄蓝幼儿园与携程幼儿园，都不是普通的「民办托儿所」，孩子的父母是北京和上海的所谓「上中产阶级」。这也就意味着，对于这些孩子来说，他们的父母并不是那些被大城市厌弃的所谓「低端人口」，他们受过高等教育、有钱、有相当的社会地位。选择这些幼儿园，家长们也经过了深思熟虑，甚至不少家长是以孩子上这样昂贵高级的幼儿园为荣的。

所以，健全了法规，教育了孩子，家长去挣更多的钱把孩子往「更好的」地方送就解决问题了吗？

很显然，不是。

涉事幼儿园，位于北京市朝阳区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一个连脱光意味着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就是一个天然的弱者。无论多么密集的防线，多么严苛的法律，都抵挡不住潜藏在孩子的危机。社会不安全，怎么会有安全的个人，怎么会有所谓的「更好更安全」的地方呢？

《论语》里有一句话，「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论语·为政》。这是说，靠着政治与刑罚，人民或许可以畏惧法律而不去犯罪，但却不能阻止人的堕落和无耻；反之，靠着道德和礼的教育，人民不但能遵守法律，还能因至于善而自豪。

很多年来我们强调法律建设，强调经济建设，却不强调关乎人性的道德建设；强调经济水平，强调政治水平，却不强调文明社会应有的人性高度。因此再全面的法律也不过是「民免而无耻」而已。只要法律规范不到的地方，只要可以动手钻空子避免的地方，这样的事情永远不会杜绝。触犯法律而被抓，在当事人看来，恐怕也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并非法制无用，而是法治和人的良心并没有必然的联系！良心都已经死了的人，与禽兽无异，杀了他又能如何？人自有动物的一面，但作为一个人更重要的在一颗仁心，这仁心便是人最神圣的地方，我们不承认人的仁心，还希望人不沦为禽兽，岂可得乎！岂可得乎！没有了仁心，人就是禽兽中最为狡猾、残暴、邪恶的一种，读过几千年来的历史，见过几十年来的历史，我们难道还无动于衷？！多少年来不承认人的至善神圣性，不承认信仰的必要，可是当恶魔都已经出现的时候，我们居然还觉得人的仁心和信仰没什么用吗？

今日的幼儿园事件是爆出来了，如果没有呢？今日大家对此是愤怒的，三四个月之后呢？隐藏在繁荣的经济，眼花缭乱的文化背后，一个个人，有人在看他们是有耻且格还是免而无耻吗？他们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吗？

这些虐童的人当然不是正常人，很多人说他们是变态，是畜生，但社会上为什么总有这样的人呢？为什么这么多不正常的人呢？同类的事件为什么又发生在京沪这样稍能给人以体面生活的大城市？如果一个人的人格可以凭借学业，事业，金钱来带动，那么这个看上去越来越富足的社会为什么反而越来越多的不正常出现了呢？

现在，社会评判「好孩子」的标准是什么呢？是行为还是成绩？是品德还是能力？多年来，在决定一个学校好不好的标准中，升学率是重中之重。我们每一个孩子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出来，现在红黄蓝事件终于让我们认识到幼儿园的不安全。那么拿刀捅死老师的好学生正常吗？有学生被逼疯跳楼的「好高中」就安全吗？我们现在还能找到所谓的「好学校、好老师」吗？「好」的标准又是什么，退一万步，不说好不好，现在有真正安全的学校吗？社会的标准和人性的标准一致吗？这样的标准培养出来的老师，再去教孩子，一代一代，就这样过去了。不打骂孩子，不性侵孩子，教会孩子语数外，数理化，这样的学校就安全了吗？我们希望孩子去接受的所谓「好教育」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们的教育底线和标准到底在哪里？

我的老师讲人的仁心时曾经这么启发过我们的：「想象你的怀里就抱着一个孩子，很可爱，暖暖的，软软的，你是什么感觉？内心是不是充满温暖，最起码你不会想要伤害他，对不对？」大家纷纷称是，仔细体会着内心的感受。显然这个问题对于今天事件中的人来说，他们的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这让人毛骨悚然，可这个毛骨悚然是意外还是必然呢？或许「意外」的只是被不幸曝光吧。

恐怕这才是以上所有问题的根源所在吧。人并不是生而为人的。人是因为这颗心、这颗仁心，才是一个人。回视我所受的大中小学教育，遗憾的是，没有老师告诉我，我在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时刻，可以找到自己的仁心。没有老师真正的关注过我这样一个孩子，除了成绩之外，没犯什么错的时候，有没有仁心、人性这样的东西。

在生来懵懂的时候，在一个人开始拥有精神世界的时候，需要有一个人教你为善去恶，教你关注自己的精神，教你「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论语·学而》，告诉你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之后才是「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论语·学而》。可是现在没有这样的老师，没有这样的条件，面对一个个惨案，我们的反思甚至都无法深入。挨了打，受了侮辱，我们能说出来的委屈也不过是——「受了委屈」。我们的孩子遭受这些，我们却说不出更多，我们不知道向谁去求一个更多，更不知道我们自己实际上应该还有更多。我们的痛苦都因为这些缺失而无知而显得那么轻薄。最终唯有一个个稚嫩幼童和他们的家庭承受着这个社会最沉重的苦果。红黄蓝最让我感到后怕的是，倘若事实真如目前所呈现的，如果这些孩子没有接受后续的引导，他们甚至会认为猥亵本身是一个正常行为。到时纵然法律惩罚了那些人，谁又能为这样的后果负责？此时，我倒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了。

幼儿园的稚子，学校的少年，大学的青年，都一样，现在这个社会上每一个人都一样，未被引导前在人性上都是羸弱的，稍有不慎就会走上极端，现在不过是「罔之生也幸而免」《论语·雍也》。幼儿园的孩子无法自保，承受着身体上的痛苦甚至心理上都会因此留下阴影。从幼儿园出来，在没有报道的地方，学校的学生，青年人们呢，他们不也在承受着原本可以避免的忧惧和迷茫吗？这些痛苦又怎么说？一代又一代人这样成长，无人幸免，使我们仅能对现在发生的事情感到痛苦，惋惜，愤怒，却不知如何可以避免，如何能够安全，如何能够拥有真正的尊严。

人的这颗仁心并不是总能被感受到的。如果社会对人性没有关注，也就没有知道如何引导学生开启仁心的老师，就没有知道本善为何物的孩子，一代又一代的人就带着逐渐枯萎而不自知的精神生命活着又死去。没有人性关怀的社会，是不会有正常人的。仅2017年在幼儿园、校园发生就发生多起案件，这些血淋淋的例子，正在警示我们，现在已经不是正常与否的问题了，而是一个个禽兽就在这社会上以人的身份存在着。我们的态度绝不应该止于每个人一时的愤怒，我们的反思也绝不能止于法律的健全，绝不能让更多的生命因为人性的缺失而就这样遭受暴虐。

一个社会的经济，科技，政治发展是必要的，一个人吃饱穿暖是本能。但是不能忘了，一个正常人绝不仅仅如此，一个正常的社会也绝不仅限于此。还有很多孩子在幼儿园里，在学校里，在大学里，让这些人能够有真正的人性教育，有真正开启自己完整人性的时刻，将来的将来，我们才能真的有好的学校，好的老师，有一个个健全的人，正常而美好的社会生活。而不是今天看到的，一颗颗让人无法直视的人心。

到了选择和改变的时候了。

（完）